【一口佛號八十年的她,此生只為修行而來】
她們就像一尊靜靜的雕塑,用一生的光陰,靜靜地走過,是那樣安寧;這尊尊雕塑都有著堅韌的生命力和靈魂。我們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們,我們只要遠遠地看著她們就是一種力量。雖然是弱女子,但她們對信仰的堅定不移令人心生敬畏。—— 正慈大和尚
她是富有堅韌生命力的雕塑
從15歲開始,一心只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念到現在95歲高齡,正是念佛八十年,越念越長壽。
19歲上山出家,即使得過腫瘤,生過病,也堅持不下山,仍然一心只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念著念著,腫瘤也怕了她,身體奇蹟般地康復了,至於山外的世界,已經與她無關。
人們說:「她此生只為修行而來。」也有人說:「她總說自己不懂禪,不會修禪,其實她已經修得很好了。誰能有她這樣的清澈,這樣明瞭的人生?」
想要更多的瞭解東方山紫竹林彌陀寺指淨法師的傳奇故事,並不容易,她自己不願說,但凡問她,她就一句話:「問那麼多幹嘛?念佛就好。」說來說去,還是回到「念佛」上來。
為了寫老法師的故事,我們三次拜訪,聽身邊人講述法師的故事;親近法師,感受她的堅持與力量。
走進紫竹林,走近老法師
第一次見指淨法師,是在三月。紫竹林彌陀寺就在東方山的路邊。殘破、潮溼、陰暗的房舍,如果不是特意來,平常路過,我們恐怕很難注意到這座寺院的存在,也很難想象這裡還居住著老法師,且一住就是大半生。
她是如何在這樣的「陋寺」,寒來暑往,生活這麼久?是什麼令她甘於這樣極致的清貧?指淨法師寧靜地坐在老式藤椅上,口裡念著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周遭一切都與她無關,滄桑歲月在此留步。就連我們這些「入侵者」也無法打擾老法師的世界,好像只能遠遠地,充滿敬意地看著她。
這是我第一次來到紫竹林,第一次拜訪老法師的感受。
第二次拜訪老法師正值小暑。
寺外知了永不停歇,或許他們受老法師影響,也在一心稱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吧。
寺院後面的竹林只有在偶爾風過的時候,沙沙作響,其餘的時候,就那麼靜靜地立著。也許他們也和這片淨土融為一體,或許,他們甘願守護這片淨地。
老法師依舊端坐在老式藤椅上,聽說我們要拍照,換了一身灰色僧衣後,手裡還是不斷轉動佛珠,自顧自念著佛號,她的神態自帶威儀,彷彿一束光,淡然、從容。「身似琉璃,內外明澈」,不就是這樣嗎?
這位95歲高齡的老法師不僅見證東方山近代以來的滄桑變化,她的一生也歷經了種種苦難,卻仍保持孩子時的樣子,初心不改,如此明澈。她的方式簡單,簡單到我們難以企及——一心念佛,無論何時何地!
第三次拜訪,我與她同住一晚。
不想這兩天一夜的相處,竟然會有新故事:接近傍晚的時候,老法師摳著自己的指甲,我拿出指甲刀,捱了挨她的手指,意思是我幫她剪。老法師明白了我的意思,就把手交給我。我一邊剪,她一邊說:「你麼果會(意思是:怎麼這麼會)剪哪!」說了好幾遍。
剪完手指甲,她還在說,見我沒領會她的意圖。她只好說:「我每天洗腳,腳很乾淨,不做氣色(意思是沒有氣味)。」我這才知道她想讓我幫她剪腳趾甲。
我一邊剪,一邊想著,看來,老法師除了專心念佛,還有「狡黠」的一面,她自己也想著想著就笑起來,那樣子好可愛,竟然像個孩子。
經歷歲月洗禮的人,往往更能返璞歸真,她在孤寂的歲月中,在清淨的世界裡,在聲聲佛號中,沉澱靈魂。而我們在含淚的笑聲裡,細細品味「悲欣交集」的娑婆世界。
她為念佛而來
我們與指淨老法師的侄女交談了許久,聽她講有關老法師的住事。眼前不禁浮現這樣的片斷。
1924年的某一個清晨,鄂州市汀祖劉家畈村還沉浸在睡夢中,一戶在當地還算殷實的小院卻不如平時那樣安靜,即便只是一位女嬰的誕生,也讓這個人丁單薄的家庭倍感歡欣。
身為大學教授的劉先生,高興極了,整天整夜守著這個不哭不鬧,乖巧可人的女嬰,為她取名劉詩慧。他甚至想著,一定要為她讀詩,教她寫字,希望她將來是如詩一般,外秀慧中的女子。
然而,這位大學教授父親,並沒有來得及實施自己的計劃,劉家男丁一向身體羸弱,到他這裡,也是一樣。在劉詩慧很小的時候,劉教授就去逝了。
父親去逝,劉詩慧沒有了父親的疼愛,家中也少了重要的經濟支撐,沒了支撐的家庭,日漸飄搖。很快,她們家成了村裡最清苦的人家。好在,父親在世時,信佛的母親樂善好施,到了他們也一貧如洗的時候,鄉親們常常送些吃的,照顧著他們,這一家人才勉強度日。
因為母親吃齋念佛,劉詩慧似乎自孃胎時期就受影響,出生後,母親時時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她便安安靜靜地聽著,沒吃沒喝,也不哭不鬧,只要能聽到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她就能安靜地待一整天。
到了會說話的時候,她也跟著母親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起床念、走路念,沒事做的時候念,有事做的時候也念,做飯的時候念,洗衣服的時候念,打柴的時候念,挑水的時候念,除了睡覺吃飯,她的世界就只剩念佛。
有人問:「你怎麼就念阿彌陀佛?」
她說:「我不識字呀,就念“南無阿彌陀佛”。」
她信佛念佛,祈願脫離輪迴,往生淨土。
到了15歲,劉詩慧更加精進,每天念佛至午夜,睡到凌晨3時,準點起來,仍然是無數遍的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她還發願機緣成熟之時出家。
父親去世,家中人丁單薄,成家後的哥哥英年早逝,留下孤苦伶仃的侄女需要照顧,還有年邁的母親⋯⋯,但這一切對於劉詩慧來說,不過是無常人生的平常,她依然像小孩子時候一樣,平淡地接受一切,承擔一切。
5時,砍柴、挑水、燒火做飯,漿洗一家人的衣服,想盡辦法為家人解決吃食,出家前,還叫劉詩慧的她,只有一件素色破碎布縫成的棉襖和一件單褂,穿穿補補,補補穿穿。除了念佛,就只想照顧母親和侄女。
19歲,母親去世,安葬母親後。劉詩慧毅然來到東方山弘化禪寺,禮師常樂法師,正式出家。從此,世上再無劉詩慧,她是指淨法師,是一心念佛的出家人。
剛出家的時候,弘化禪寺三房未分,她便住在西房,西房是木質結構,她住的樓下房間幾乎沒有光線,比出家前的家裡條件更加簡陋。出家人也不多。這些都左右不了法師的信念。
每天凌晨,寺院僧眾還未起來,她就早早開始打掃寺院,燒火、做飯、出坡種菜⋯⋯,到了晚上就回沒有一絲光,陰暗潮溼的房間,依舊堅守老實念佛,青燈古佛相伴,白天黑夜,那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從未間斷。
上世紀八十年代,指淨法師來到離弘化禪寺不遠的彌陀寺。當時的彌陀寺,只是一個一連三間的茅庵。
指淨法師依然平靜地接受,還是那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伴著她,從早到晚。直到1990年,因為她一心念佛,待人和善,受到山下,以及鄂州信眾的信任,她才在常樂老和尚的支援下,重建彌陀寺,有了殿堂、客房、寮房。
而她自己住在殿內左側的一間狹小屋內。臥室靠山,終年潮溼,牆上到處是黴菌,她的生活依然是清苦的。有人說,你就不能住得好些?她還是那句話:「說果多話(這麼多話),不如念佛去。」
住持彌陀寺數十年,她沒有舉行過任何法事活動,她,帶著她的徒弟、信眾只做最簡單的事——一心只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除了吃飯、睡覺,念佛,世間瑣事與己無關。也因為這樣,指淨法師的徒弟不是很多,香客一直就有,但也就那麼幾位,彌陀寺也就更加清淨了。
東方山附近很多人都知道指淨法師,人們一邊儘量不打擾她的清淨,一邊又時不時地為她送些吃的、用的。大家想的就是希望她能好好的,人們瞭解她的清苦,理解她的專注,她也因此受到人們的尊敬。
正慈大和尚也常常去看她;智維法師逢年過節給彌陀寺送米送油;法藏寺的監院頭智法師總會張羅著給法師送來一些吃食、蔬菜、生活必需品。都知道她不多話,也不做過多打擾,問候到了,就離開了,離開的人,心中對老法師除了敬重,還有深深的牽掛。
清晨,斑駁的陽光漸漸照耀到這孤寂,清貧的小寺院。老法師昨晚睡得很好,她還說,不冷不熱,正好。
我挨著她,待她起床洗漱好,又坐在她的藤椅上,等她吃完早餐,又坐了好久。她又開始數著佛珠,念著「南無阿彌陀佛」。
我知道,我也該告辭了,老法師的侄女陪我走了許久,她說:「老法師其實很喜歡你們來,她口裡不說,但你們來,她是高興的,你不知道,她好久沒這麼高興了。」
好的,我以後會常來,下次來,我依然會靜靜地坐在老法師身邊,還會為她剪指甲,還能看她笑得像一尊歡喜佛。阿彌陀佛! — 與般若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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