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法忘軀的玄奘大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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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法忘軀的玄奘大師

在中國佛教史上,有四位著名的佛經翻譯家。西行求法的唐代高僧玄奘被譽稱為四大翻譯家之一,他所譯的佛經在中國文化史上有重大價值,他依據瑜伽行派思想學說創立的法相唯識宗,在唐代盛行一時,並對近代佛教發展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。他堅韌不拔的意志和頑強奮鬥的精神一直為人們所欽佩,是值得每一代僧人傚法與尊敬的。他為中印兩國文化交流和友好往來作出了極大的貢獻。

一、官僚後代 信佛家庭

玄奘,世稱唐三藏,俗姓陳名禕,河南洛州緱氏縣(今河南省偃師縣南)人,生於隋文帝開皇二十年(公元600年)。

關於玄奘的生平史實,現存的《傳》、《狀》、《塔銘》等都沒有詳細記載,而關於他的年歲又有六十二、六十五、六十九諸說,推算不出確切的年齡。今依重校內學院本《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》十卷,暫定法師壽為六十五歲。玄奘法師世代皆為朝廷命官,是漢代太守陳仲弓的後裔,後來遷居河南。其高祖陳湛,為北魏清河太守。曾祖陳山,官至北魏徵東將軍,南陽郡開國公。祖父陳康,是北齊國子博士。到了他父親陳惠,便潛心儒學、經術。他共有兄弟四人,二兄陳惠,早歲出家,法名長捷,住洛陽淨土寺。玄奘排行第四,白幼賦性聰穎,儀表非凡,八歲即從父受業,勤學不懈。當聽父講書至孔融避席故事,忽然站立起來。父向其故,答以孔融見長輩避席,今父為兒解經,兒豈敢安座?父甚嘉許。且其幼時別具素質,不與頑童為伍,不聽邪言媚語,不看外道邪書,常隨二兄長捷法師學習佛經,故於十一歲時就熟習《法華》、《維摩》。可謂宿根深厚,不同凡輩。

二、遠紹如來 近光遺法

隋唐時代,佛法盛行,政府規定度僧出家的考試製度,甚為嚴格。凡欲出家學佛,皆由政府統一辦理招考,凡經考試合格,才錄取為僧,名叫「度僧」。不似今人學佛,隨隨便便可以出家,造成僧人素質下降。隋煬帝大業十年,政府佈告度僧十人,那時玄奘只有十三歲,不符合度僧之規定年齡,不得進入考場。玄奘很失望。徘徊考場不肯離開,主考官大理卿鄭善果,是一位佛教信徒,聞知此事,召來相見,覺得他年少而溫文爾雅,迥異常人。問他為何出家?答以「志欲遠紹如來,近光遺法」。年紀雖輕,口氣很大,令考官驚讚不已。故特准出家,破格入選。並對旁人說:「誦業易成,風竹難得,若度此子,必成佛門大器!」從此他就跟隨二兄長捷法師,在洛陽淨土寺學習佛教教理與律儀。其後聽景法師講《涅槃》,從嚴法師學《攝論》,陞座複述,分析詳盡,博得大眾的欽佩,深得佛門師友的愛敬和器重。

隋代末年,煬帝昏迷無道,國事紊亂不堪,李淵父子奪取政權,人心都傾向新的王朝。玄奘和他的二兄長前往長安後,得知當時名僧已多聚蜀地,故由長安入西蜀成都。在那裡聽寶暹講《攝論》、道基講《雜心》、惠振講《八犍度淪》,三、五年時間,究通諸部,聲譽大著。到唐武德五年(公元622年),玄奘年屆二十,在成都受具足戒,成為合法的比丘僧。其時唐高祖李淵已一統天下,國家恢復了安寧。故於武德七年(公元624年)離開成都,沿江東下參學,先後到荊州天皇寺,講《攝論》、《雜心》,淮海一帶的名僧聞風來聚。六十高齡的大德智琰也對他執禮甚恭。隨後,往趙州從道深學《成實》,又從道岳、法常、僧辨,玄會諸師鑽研《俱舍》、《攝論》、《涅槃》,《毗曇》,他很快就窮盡各家學說,同時也很注重修學。在長安時,有法常,僧辨等法師曾予他高度的讚歎,認為他才學卓越非凡,來日定是佛門龍象。

三、冒險過關 印度求法

玄奘法師經過一段時間的參訪學習,覺得多年來在各地講筵所聞,各家各派對某些問題異說不一。尤其是當時流行的《攝論》、《地論》等多種譯本,內容有很大的出入,因而深感到難以適從,故決意西行求法。還有一個願望,是唯識學重要的根本論典《瑜伽師地論》那時還未譯來中國,他很想得著總賅三乘學說的《瑜伽師地論》,以求匯通一切(這一見解大概是受了當時來華的波頗蜜多羅的啟發而產生的),閑此決定尋求梵文,譯成漢文。

唐貞觀元年(公元627年),奘公打定主意,要西行求法。可是當時唐朝初立,邊境不寧,出國之禁很嚴。他兩次正式表請赴印,都未獲得許可。如此除了偷渡,別無良策。其時荒年,朝廷允許百姓四出自行謀生,玄奘便乘機出長安西行,由西安經秦州、蘭州、後到涼州,找到一個習武的胡人石槃陀作嚮導,晝睡夜行,偷渡出玉門關,不過石槃陀出關後,不堪沿途跋涉之苦,堅辭而去,並指出了關外尚有幾處防守的堡壘,要奘公謹慎行事。

其行未多久,終被哨兵發現,扣留問話。恰巧哨兵也是佛教徒,聽了奘公道出取經來意,意志堅定,哨兵便放他走了。從此孑身冒險,孤影趕路,披星戴月,走了三天三夜,尚未走出八百里的戈壁沙漠地帶。

此時已是人疲馬倒,最後也因乾渴難忍昏倒過去。忽被寒風吹醒,又繼續前進,幸而奇跡出現,在荒涼的沙漠地帶上出現了一塊綠洲。奘公見到了泉水,如遇救星,生命得已延持。在沙漠上艱苦的歷程,是很難用文字、語言來表達。這裡引用西域記裡的一段話;「上無飛鳥、下無走獸,草木不生,人煙絕跡。時而飛砂卷石,時而暴雨濕蒸,無飲無食,昏去醒來。時而枯骨折劍,戰場遺跡。時而兇惡恐怖,鬼魅形象。」此中足見在沙漠中的旅行實乃九死一生。

經過這片沙漠,才到高昌國。國王曲文泰是虔誠的佛教徒,他得知玄奘之事,遣使迎往。見奘公到,如獲至寶,敬禮備至,認作異姓兄弟。並要強留高昌,以「如不肯留下決將之送回中國」來威脅奘公。奘公乃絕食抗議,堅決不肯留下,終於使對方感動,准許放人。同時還派二三十人護送,盛治行裝,賞賜了很多馬匹財寶,並親自修書知照各國當道,通容優待。於是,奘公就沿著天山南麓西行,通過神秘的西域高原,經土耳其,阿富汗,到達西北印度的迦濕彌羅國(即今之克什米爾)。此後,又碰到了艱難的路程,要翻過終年白雪皚皚的高山峻嶺,踱過一片沒有人煙的大沙漠,牽著白馬在嚴寒的冰山上穿過羊腸小徑,稍有不慎,就有滑下千丈深淵,粉身碎骨的危險。同行的商客,不時有人被凍死在冰山上,或是滑下深淵中,葬身冰窖。奘公遊記上說:「連我自己亦不敢向淵底注視,因下面有數不清的千年不化的僵凍屍首。」在這艱難的歷程中,所遇之險境確實數不勝數。經過七日七夜的行程,終於踱過冰山雪嶺,再繼續前進,便是印度境內了。

四、先學小乘 後弘大法

奘公於貞觀三年到達印度西北,進入加濕彌羅、犍陀羅等處。其以弘揚小乘佛法為主,他在中國已對小乘佛教的《俱舍論》、《成實論》素有研究,趁此時緣,他便從小乘論師研究小乘經典。為了更好掌握佛教理論,他還向婆羅們學者研究吠馱哲學,專心學習梵文,以成為研究梵典之工具。在此地住了二、三年,便從北印度沿河東下中印度。

在恆河過渡,遇到一批強盜打劫,看到他生得眉清目秀,儀表非凡,要殺他祭天神,以為敬天徼福。危急之際,狂飆突起,雷電交加,飛沙走石,天昏地暗,嚇得強盜面無人色,以為觸犯天怒,不敢下手。繼而詢問原故,知是大唐三藏來西天取經,於是跪地哀求懺悔,改邪歸正。這一消息不脛而走,使奘公的名聲,遠近傳聞,深為印度人所崇敬。

那爛陀寺是中印度一座著名佛剎,也是全印度最高佛教學府,住眾一萬三千人,其中知名高僧學者甚多。住持戒賢論師,年高百歲,是全印度佛教領袖,尤其是唯識學的泰斗,深受國王尊重。雖然他智慧高深,但因身患奇疾,時時會痛得求生不得,欲死不能!有一夕,忽夢見三位聖者,一是黃金色的文殊菩薩,一是銀白色的觀音菩薩,一是水晶色的彌勒菩薩。彌勒菩薩告訴他:「你前生曾在此土做國王,因傷殺太多生靈,今生招致此痛疾之報,雖是痛苦不堪,但不必尋死。不久中國將有一僧來印求法,您可盡量將唯識學傳授給他,使大法流傳中土。其業愆便可消除,痛疾也即消滅。」夢後,戒賢論師常盼唐僧早來,後來果然奘公求法來到那爛陀寺,證明夢中事是真實。他非常高興,就將唯識學、瑜伽論、因明學等,都盡量傳授給他,又讓他出外參訪明師數年。回到那爛陀寺後,又推舉他為精通三藏的十德之一,受到特殊優待。同時命他在寺內教授大乘經論。奘公不但被尊為全寺十大論師之一,而且常常講學授課,並以梵文之著《會宗論》、闡明他對空有爭議的看法。由於對中觀、瑜伽之研究極有心得,見解超越,非同凡輩,所以能使戒賢上座和其他知名的宗教學者,非常地恭敬和讚歎他。

五、曲女大會 名震五印

印度當時處於戒日王王朝。戒日王是—位賢明君主,文治武功出眾,統一印度,為全印各邦之主,亦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弟子。他非常敬佩奘公的德譽和才學,特請他到缽羅伽那講學,並支持他發揚大乘,與小乘學者辯論。因此奘公寫成了一部一千六百頌的《破惡見論》,破斥小乘的我見,發揮大乘佛教的精義,駁得小乘學者啞口無言,深獲戒日王和諸多知名佛學者的讚譽。

玄奘大師在印度各地遊學,前後參訪十七年之久,特別是於當時學者雲集的那爛陀寺學習五年,從戒賢論師修學《瑜伽》、《對法》、《婆沙》、《正理》、《因明》、《聲明》等,至此已集大成,因而很想回國弘通佛法。此一想法,得到戒賢的讚許,遂莊嚴經像,辭別戒賢,準備東歸。時東印度迦摩縷波國鳩摩羅王一再遣使迎請他前往,適值羯若鞠闍國戒日王征御陀回來,又遣使來請,鳩摩羅王即領兵陪送玄奘,到羯朱溫祗羅國,進見戒日王。戒日王決定在首都曲女城為玄奘舉行無遮辯論大會,命五印沙門、婆羅門,外道義解都來參加問遮辯論。應召而來的有十八國的國王和大臣賓客及各國大、小乘僧三千餘人,那爛陀寺僧千餘人,婆羅門尼乾子外道二千餘人。此會即以奘公所著《會宗論》、《制惡見論》兩論的論點,標宗為主,展開討論。任人難破,經過十八天大會結束,始終沒有一人出來非難。

論戰好比打仗,奘公以他精闢的論點贏得了一個大勝仗,使全場的大小乘佛教徒和各國的國王們一致表示衷心的欽敬。戒日王更是興奮無比,舉起奘公的袈裟衣角,向大會高聲的宣佈:「支那法師立大乘義,破諸異議,是大乘天,是解脫天,無人可及。」接著,恭請奘公騎大象遊行,聲譽之隆,如日中天,多國國王皆歸依座下,成了全印度宗教學者最高的權威。其後又隨喜參加在缽羅耶伽兩河間舉行的五年一次的無遮大法會,這才辭別戒日王,攜帶幾百部梵本和佛舍利、各種佛像等,啟程東歸。他越過帕米爾高原,經疏勒到達于闐,由於國王延留,未得迅速歸國。於是,在于闐寫成一本奏章,托商人呈獻唐太宗皇帝,表陳他出國求經的經過,請免犯禁之罪。此期間便日夜為于闐僧人訓:《瑜伽》、《對法》、《俱舍》、《攝論》四部論。約停七、八個月後,奉敕令爾歸,於貞觀十九年(公元645年)正月,經過長途的奔波,終於回到長安。長安城內文武百官夾道迎接,萬人歡呼,中國猶如有了佛陀出現一樣,歡慶之喜,盛況空前。

玄奘西行的非凡經歷,引起唐太宗的重視。太宗在洛陽會見了玄奘,要求他寫出在西域的遊歷見聞,修西域傳,以方便後人考學,此書便是現存的《大唐三藏西域記》。全書共十二卷,記敘了他在西行途中親身一百一十國和傳聞得知的二十八個國家,地區的風土人情、山川地理、物產氣候、政治文化等情況,是研究古代這一地區的歷史、文化、地理、宗教和中西交流的珍貴歷史資料。該書內容豐富,資料準確可靠,歷來為考古學和歷史學界所推崇,現已譯成多種語言流傳世間。

六、主持譯場 盡瘁而終

唐太宗是一個愛才的皇帝,奘公具有超世才華,因此屢勸他還俗為相,襄助國政,但玄奘力辭不從,決定摒棄一切,一心從事譯經事業。在洛陽京都會太宗回長安後,住弘福寺、大慈恩寺組織譯經道場,自任譯主,並奉旨召集全國僧伽的精英,為續佛慧命,開始從事艱難的譯經事業。

奘公在回國後的十九年中,夙興夜寐,孜孜不倦地主持譯場工作。他所主持的譯場,聚集了各地名僧二十餘人,分任檢查譯義、潤飾文句、推敲詞義、記錄抄寫等專門職司。由於他本人對佛學造詣高深,精通梵文,譯場又分工細密、職責明確,所以他所譯的佛經概念準確、釋義精確,文義通順連貫,而且矯正舊譯的一些謬誤之處。在譯經期間,他不但一面親自主譯,而且一面先圈讀預譯的梵文經典,採用授課的方式向譯員講解經義,從而培養出一批優秀的弘法人才。當時名德,如窺基、慧旺、普光,法泰、圓測等都出自奘公門下。同時他又把印度久已失傳的《大乘起信論》、中國古代著名的哲學著作《老子道德經》譯成梵文,傳播於印度,為中印文化交流史添上了新的一頁。又糅合了護法、安惠等大論師有關唯識學的作品,編纂成《成唯識論》,成為唯識宗的不朽名著,對中國佛教的法相唯識宗的創立,做出了巨大貢獻。

奘公自貞觀十九(公元645年)年開始譯經,至唐高宗龍朔三年(公元663年),在這十九年的悠悠歲月中,共計譯出大、小乘經、律、淪七十四部,共一千三百三十五卷,而以最後譯出的《大般若經》六百卷,為最大宗的洋品。時已六十五歲,精力漸衰,白知年壽將盡,乃告徒眾說:「譯經事業已終,吾生涯亦盡,若無常後,汝等宜安置吾於山谷僻處,勿近宮寺,不淨之身,宜須屏遠。」德麟元年(公元664年)二月圓寂。噩訊傳至宮中,高宗悲慟失聲,三日不朝,對隨臣說:「朕失了國寶。」直至觀在,中日等國得其遺骨,視如瑰寶,爭相建塔供養。奘公一生為法忘軀,艱苦卓絕之精神,將永遠值得中印人民的懷念,是我們新一代學僧的楷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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